金陵新亭。唐代。李白。 金陵風景好,豪士集新亭。舉目山河異,偏傷周顗情。四坐楚囚悲,不憂社稷傾。王公何慷慨,千載仰雄名。
短歌行。兩漢。曹操。 周西伯昌,懷此圣德。三分天下,而有其二。修奉貢獻,臣節不墜。崇侯讒之,是以拘系。后見赦原,賜之斧鉞,得使專征,為仲尼所稱。達及德行,猶奉事殷,論敘其美。齊桓之功,為霸之道。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。一匡天下,不以兵車。正而不譎,其德傳稱。孔子所嘆,并稱夷吾,民受其恩。賜與廟胙,命無下拜。小白不敢爾,天威在顏咫尺。晉文亦霸,躬奉天王。受賜圭瓚,秬鬯彤弓。威服諸侯,師之所尊。八方聞之,名亞齊桓。河陽之會,詐稱周王,是其名紛葩。
讀山海經·其十。魏晉。陶淵明。 精衛銜微木,將以填滄海。刑天舞干戚,猛志固常在。同物既無慮,化去不復悔。徒設在昔心,良辰詎可待。(辰一作:晨)
讀山海經·其十。魏晉。陶淵明。 精衛銜微木,將以填滄海。刑天舞干戚,猛志固常在。同物既無慮,化去不復悔。徒設在昔心,良辰詎可待。(辰一作:晨)
伯樂一過冀北之野,而馬群遂空。夫冀北馬多天下。伯樂雖善知馬,安能空其郡邪?解之者曰:“吾所謂空,非無馬也,無良馬也。伯樂知馬,遇其良,輒取之,群無留良焉。茍無良,雖謂無馬,不為虛語矣。”
東都,固士大夫之冀北也。恃才能深藏而不市者,洛之北涯曰石生,其南涯曰溫生。大夫烏公,以鈇鉞鎮河陽之三月,以石生為才,以禮為羅,羅而致之幕下。未數月也,以溫生為才,于是以石生為媒,以禮為羅,又羅而致之幕下。東都雖信多才士,朝取一人焉,拔其尤;暮取一人焉,拔其尤。自居守河南尹,以及百司之執事,與吾輩二縣之大夫,政有所不通,事有所可疑,奚所咨而處焉?士大夫之去位而巷處者,誰與嬉游?小子后生,于何考德而問業焉?縉紳之東西行過是都者,無所禮于其廬。若是而稱曰:“大夫烏公一鎮河陽,而東都處士之廬無人焉。”豈不可也?
送溫處士赴河陽軍序。唐代。韓愈。 伯樂一過冀北之野,而馬群遂空。夫冀北馬多天下。伯樂雖善知馬,安能空其郡邪?解之者曰:“吾所謂空,非無馬也,無良馬也。伯樂知馬,遇其良,輒取之,群無留良焉。茍無良,雖謂無馬,不為虛語矣。” 東都,固士大夫之冀北也。恃才能深藏而不市者,洛之北涯曰石生,其南涯曰溫生。大夫烏公,以鈇鉞鎮河陽之三月,以石生為才,以禮為羅,羅而致之幕下。未數月也,以溫生為才,于是以石生為媒,以禮為羅,又羅而致之幕下。東都雖信多才士,朝取一人焉,拔其尤;暮取一人焉,拔其尤。自居守河南尹,以及百司之執事,與吾輩二縣之大夫,政有所不通,事有所可疑,奚所咨而處焉?士大夫之去位而巷處者,誰與嬉游?小子后生,于何考德而問業焉?縉紳之東西行過是都者,無所禮于其廬。若是而稱曰:“大夫烏公一鎮河陽,而東都處士之廬無人焉。”豈不可也? 夫南面而聽天下,其所托重而恃力者,惟相與將耳。相為天子得人于朝廷,將為天子得文武士于幕下,求內外無治,不可得也。愈縻于茲,不能自引去,資二生以待老。今皆為有力者奪之,其何能無介然于懷邪?生既至,拜公于軍門,其為吾以前所稱,為天下賀;以后所稱,為吾致私怨于盡取也。留守相公首為四韻詩歌其事,愈因推其意而序之。
會于向,將執戎子駒支。范宣子親數諸朝。曰:“來,姜戎氏。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瓜州,乃祖吾離被苫蓋,蒙荊棘,以來歸我先君。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,與女剖分而食之。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,蓋言語漏泄,則職女之由。詰朝之事,爾無與焉!與,將執女。”
對曰:“昔秦人負恃其眾,貪于土地,逐我諸戎。惠公蠲其大德,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,毋是翦棄。賜我南鄙之田,狐貍所居,豺狼所嗥。我諸戎除翦其荊棘,驅其狐貍豺狼,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,至于今不貳。昔文公與秦伐鄭,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,于是乎有肴之師。晉御其上,戎亢其下,秦師不復,我諸戎實然。譬如捕鹿,晉人角之,諸戎掎之,與晉踣之,戎何以不免?自是以來,晉之百役,與我諸戎相繼于時,以從執政,猶肴志也,豈敢離逷?今官之師旅,無乃實有所闕,以攜諸侯,而罪我諸戎。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,贄幣不通,言語不達,何惡之能為?不與于會,亦無瞢焉。”賦《青蠅》而退。
駒支不屈于晉。先秦。左丘明。 會于向,將執戎子駒支。范宣子親數諸朝。曰:“來,姜戎氏。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瓜州,乃祖吾離被苫蓋,蒙荊棘,以來歸我先君。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,與女剖分而食之。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,蓋言語漏泄,則職女之由。詰朝之事,爾無與焉!與,將執女。” 對曰:“昔秦人負恃其眾,貪于土地,逐我諸戎。惠公蠲其大德,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,毋是翦棄。賜我南鄙之田,狐貍所居,豺狼所嗥。我諸戎除翦其荊棘,驅其狐貍豺狼,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,至于今不貳。昔文公與秦伐鄭,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,于是乎有肴之師。晉御其上,戎亢其下,秦師不復,我諸戎實然。譬如捕鹿,晉人角之,諸戎掎之,與晉踣之,戎何以不免?自是以來,晉之百役,與我諸戎相繼于時,以從執政,猶肴志也,豈敢離逷?今官之師旅,無乃實有所闕,以攜諸侯,而罪我諸戎。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,贄幣不通,言語不達,何惡之能為?不與于會,亦無瞢焉。”賦《青蠅》而退。 宣子辭焉,使即事于會,成愷悌也。
會于向,將執戎子駒支。范宣子親數諸朝。曰:“來,姜戎氏。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瓜州,乃祖吾離被苫蓋,蒙荊棘,以來歸我先君。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,與女剖分而食之。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,蓋言語漏泄,則職女之由。詰朝之事,爾無與焉!與,將執女。”
對曰:“昔秦人負恃其眾,貪于土地,逐我諸戎。惠公蠲其大德,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,毋是翦棄。賜我南鄙之田,狐貍所居,豺狼所嗥。我諸戎除翦其荊棘,驅其狐貍豺狼,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,至于今不貳。昔文公與秦伐鄭,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,于是乎有肴之師。晉御其上,戎亢其下,秦師不復,我諸戎實然。譬如捕鹿,晉人角之,諸戎掎之,與晉踣之,戎何以不免?自是以來,晉之百役,與我諸戎相繼于時,以從執政,猶肴志也,豈敢離逷?今官之師旅,無乃實有所闕,以攜諸侯,而罪我諸戎。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,贄幣不通,言語不達,何惡之能為?不與于會,亦無瞢焉。”賦《青蠅》而退。
駒支不屈于晉。先秦。左丘明。 會于向,將執戎子駒支。范宣子親數諸朝。曰:“來,姜戎氏。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瓜州,乃祖吾離被苫蓋,蒙荊棘,以來歸我先君。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,與女剖分而食之。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,蓋言語漏泄,則職女之由。詰朝之事,爾無與焉!與,將執女。” 對曰:“昔秦人負恃其眾,貪于土地,逐我諸戎。惠公蠲其大德,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,毋是翦棄。賜我南鄙之田,狐貍所居,豺狼所嗥。我諸戎除翦其荊棘,驅其狐貍豺狼,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,至于今不貳。昔文公與秦伐鄭,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,于是乎有肴之師。晉御其上,戎亢其下,秦師不復,我諸戎實然。譬如捕鹿,晉人角之,諸戎掎之,與晉踣之,戎何以不免?自是以來,晉之百役,與我諸戎相繼于時,以從執政,猶肴志也,豈敢離逷?今官之師旅,無乃實有所闕,以攜諸侯,而罪我諸戎。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,贄幣不通,言語不達,何惡之能為?不與于會,亦無瞢焉。”賦《青蠅》而退。 宣子辭焉,使即事于會,成愷悌也。
會于向,將執戎子駒支。范宣子親數諸朝。曰:“來,姜戎氏。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瓜州,乃祖吾離被苫蓋,蒙荊棘,以來歸我先君。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,與女剖分而食之。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,蓋言語漏泄,則職女之由。詰朝之事,爾無與焉!與,將執女。”
對曰:“昔秦人負恃其眾,貪于土地,逐我諸戎。惠公蠲其大德,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,毋是翦棄。賜我南鄙之田,狐貍所居,豺狼所嗥。我諸戎除翦其荊棘,驅其狐貍豺狼,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,至于今不貳。昔文公與秦伐鄭,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,于是乎有肴之師。晉御其上,戎亢其下,秦師不復,我諸戎實然。譬如捕鹿,晉人角之,諸戎掎之,與晉踣之,戎何以不免?自是以來,晉之百役,與我諸戎相繼于時,以從執政,猶肴志也,豈敢離逷?今官之師旅,無乃實有所闕,以攜諸侯,而罪我諸戎。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,贄幣不通,言語不達,何惡之能為?不與于會,亦無瞢焉。”賦《青蠅》而退。
駒支不屈于晉。先秦。左丘明。 會于向,將執戎子駒支。范宣子親數諸朝。曰:“來,姜戎氏。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瓜州,乃祖吾離被苫蓋,蒙荊棘,以來歸我先君。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,與女剖分而食之。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,蓋言語漏泄,則職女之由。詰朝之事,爾無與焉!與,將執女。” 對曰:“昔秦人負恃其眾,貪于土地,逐我諸戎。惠公蠲其大德,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,毋是翦棄。賜我南鄙之田,狐貍所居,豺狼所嗥。我諸戎除翦其荊棘,驅其狐貍豺狼,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,至于今不貳。昔文公與秦伐鄭,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,于是乎有肴之師。晉御其上,戎亢其下,秦師不復,我諸戎實然。譬如捕鹿,晉人角之,諸戎掎之,與晉踣之,戎何以不免?自是以來,晉之百役,與我諸戎相繼于時,以從執政,猶肴志也,豈敢離逷?今官之師旅,無乃實有所闕,以攜諸侯,而罪我諸戎。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,贄幣不通,言語不達,何惡之能為?不與于會,亦無瞢焉。”賦《青蠅》而退。 宣子辭焉,使即事于會,成愷悌也。
車駕至臨溜自勞軍,群臣大會。帝謂弇曰:“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,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跡,此皆齊之西界,功足相方。而韓信襲擊已降,將軍獨拔勍敵,其功乃難于信也。又田橫烹酈生,及田橫降,高帝詔衛尉,不聽為仇。張步前亦殺伏隆,若步來歸命,吾當詔大司徒釋其怨。又事尤相類也。將軍前在南陽,建此大策,常以為落落難合,有志者事竟成也。”
光武帝臨淄勞耿弇。兩漢。劉秀。 車駕至臨溜自勞軍,群臣大會。帝謂弇曰:“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,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跡,此皆齊之西界,功足相方。而韓信襲擊已降,將軍獨拔勍敵,其功乃難于信也。又田橫烹酈生,及田橫降,高帝詔衛尉,不聽為仇。張步前亦殺伏隆,若步來歸命,吾當詔大司徒釋其怨。又事尤相類也。將軍前在南陽,建此大策,常以為落落難合,有志者事竟成也。”
范文正公,蘇人也,平生好施與,擇其親而貧,疏而賢者,咸施之。
方貴顯時,置負郭常稔之田千畝,號曰義田,以養濟群族之人。日有食,歲有衣,嫁娶兇葬,皆有贍。擇族之長而賢者主其計,而時共出納焉。日食人一升,歲衣人一縑,嫁女者五十千,再嫁者三十千,娶婦者三十千,再娶者十五千,葬者如再嫁之數,葬幼者十千。族之聚者九十口,歲入給稻八百斛。以其所入,給其所聚,沛然有余而無窮。屏而家居俟代者與焉;仕而居官者罷其給。此其大較也。
義田記。宋代。錢公輔。 范文正公,蘇人也,平生好施與,擇其親而貧,疏而賢者,咸施之。 方貴顯時,置負郭常稔之田千畝,號曰義田,以養濟群族之人。日有食,歲有衣,嫁娶兇葬,皆有贍。擇族之長而賢者主其計,而時共出納焉。日食人一升,歲衣人一縑,嫁女者五十千,再嫁者三十千,娶婦者三十千,再娶者十五千,葬者如再嫁之數,葬幼者十千。族之聚者九十口,歲入給稻八百斛。以其所入,給其所聚,沛然有余而無窮。屏而家居俟代者與焉;仕而居官者罷其給。此其大較也。 初,公之未貴顯也,嘗有志于是矣,而力未逮者二十年。既而為西帥,及參大政,于是始有祿賜之入,而終其志。公既歿,后世子孫修其業,承其志,如公之存也。公雖位充祿厚,而貧終其身。歿之日,身無以為斂,子無以為喪,唯以施貧活族之義,遺其子而已。 昔晏平仲敝車羸馬,桓子曰:「是隱君之賜也。」晏子曰:「自臣之貴,父之族,無不乘車者;母之族,無不足于衣食者;妻之族,無凍餒者;齊國之士,待臣而舉火者,三百余人。以此而為隱君之賜乎?彰君之賜乎?」于是齊侯以晏子之觴而觴桓子。予嘗愛晏子好仁,齊侯知賢,而桓子服義也。又愛晏子之仁有等級,而言有次也;先父族,次母族,次妻族,而后及其疏遠之賢。孟子曰:「親親而仁民,仁民而愛物。」晏子為近之。觀文正之義,賢于平仲,其規模遠舉又疑過之。 嗚呼!世之都三公位,享萬鍾祿,其邸第之雄,車輿之飾,聲色之多,妻孥之富,止乎一己而已,而族之人不得其門而入者,豈少也哉!況于施賢乎!其下為卿,為大夫,為士,廩稍之充,奉養之厚,止乎一己而已;而族之人操瓢囊為溝中瘠者,又豈少哉?況于他人乎!是皆公之罪人也。 公之忠義滿朝廷,事業滿邊隅,功名滿天下,后必有史官書之者,予可無錄也。獨高其義,因以遺于世云。
太尉始為涇州刺史時,汾陽王以副元帥居蒲。王子晞為尚書,領行營節度使,寓軍邠州,縱士卒無賴。邠人偷嗜暴惡者,卒以貨竄名軍伍中,則肆志,吏不得問。日群行丐取于市,不嗛,輒奮擊折人手足,椎釜鬲甕盎盈道上,袒臂徐去,至撞殺孕婦人。邠寧節度使白孝德以王故,戚不敢言。
太尉自州以狀白府,愿計事。至則曰:“天子以生人付公理,公見人被暴害,因恬然。且大亂,若何?”孝德曰:“愿奉教。”太尉曰:“某為涇州,甚適,少事;今不忍人無寇暴死,以亂天子邊事。公誠以都虞候命某者,能為公已亂,使公之人不得害。”孝德曰:“幸甚!”如太尉請。
段太尉逸事狀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太尉始為涇州刺史時,汾陽王以副元帥居蒲。王子晞為尚書,領行營節度使,寓軍邠州,縱士卒無賴。邠人偷嗜暴惡者,卒以貨竄名軍伍中,則肆志,吏不得問。日群行丐取于市,不嗛,輒奮擊折人手足,椎釜鬲甕盎盈道上,袒臂徐去,至撞殺孕婦人。邠寧節度使白孝德以王故,戚不敢言。 太尉自州以狀白府,愿計事。至則曰:“天子以生人付公理,公見人被暴害,因恬然。且大亂,若何?”孝德曰:“愿奉教。”太尉曰:“某為涇州,甚適,少事;今不忍人無寇暴死,以亂天子邊事。公誠以都虞候命某者,能為公已亂,使公之人不得害。”孝德曰:“幸甚!”如太尉請。 既署一月,晞軍士十七人入市取酒,又以刃刺酒翁,壞釀器,酒流溝中。太尉列卒取十七人,皆斷頭注槊上,植市門外。晞一營大噪,盡甲。孝德震恐,召太尉曰:“將奈何?”太尉曰:“無傷也!請辭于軍。”孝德使數十人從太尉,太尉盡辭去。解佩刀,選老躄者一人持馬,至晞門下。甲者出,太尉笑且入曰:“殺一老卒,何甲也?吾戴吾頭來矣!”甲者愕(è)。因諭曰:“尚書固負若屬耶?副元帥固負若屬耶?奈何欲以亂敗郭氏?為白尚書,出聽我言。”晞出見太尉。太尉曰:“副元帥勛塞天地,當務始終。今尚書恣卒為暴,暴且亂,亂天子邊,欲誰歸罪?罪且及副元帥。今邠人惡子弟以貨竄名軍籍中,殺害人,如是不止,幾日不大亂?大亂由尚書出,人皆曰尚書倚副元帥,不戢士。然則郭氏功名,其與存者幾何?” 言未畢,晞再拜曰:“公幸教晞以道,恩甚大,愿奉軍以從。”顧叱左右曰:“皆解甲散還火伍中,敢嘩者死!”太尉曰:“吾未晡食,請假設草具。”既食,曰:“吾疾作,愿留宿門下。”命持馬者去,旦日來。遂臥軍中。晞不解衣,戒候卒擊柝衛太尉。旦,俱至孝德所,謝不能,請改過。邠州由是無禍。 先是,太尉在涇州為營田官。涇大將焦令諶取人田,自占數十頃,給與農,曰:“且熟,歸我半。”是歲大旱,野無草,農以告諶。諶曰:“我知入數而已,不知旱也。”督責益急,農且饑死,無以償,即告太尉。太尉判狀辭甚巽,使人求諭諶。諶盛怒,召農者曰:“我畏段某耶?何敢言我!”取判鋪背上,以大杖擊二十,垂死,輿來庭中。太尉大泣曰:“乃我困汝!”即自取水洗去血,裂裳衣瘡,手注善藥,旦夕自哺農者,然后食。取騎馬賣,市谷代償,使勿知。 淮西寓軍帥尹少榮,剛直士也。入見諶,大罵曰:“汝誠人耶?涇州野如赭,人且饑死;而必得谷,又用大杖擊無罪者。段公,仁信大人也,而汝不知敬。今段公唯一馬,賤賣市谷入汝,汝又取不恥。凡為人傲天災、犯大人、擊無罪者,又取仁者谷,使主人出無馬,汝將何以視天地,尚不愧奴隸耶!”諶雖暴抗,然聞言則大愧流汗,不能食,曰:“吾終不可以見段公!”一夕,自恨死。 及太尉自涇州以司農征,戒其族:“過岐,朱泚幸致貨幣,慎勿納。”及過,泚固致大綾三百匹。太尉婿韋晤堅拒,不得命。至都,太尉怒曰:“果不用吾言!”晤謝曰:“處賤無以拒也。”太尉曰:“然終不以在吾第。”以如司農治事堂,棲之梁木上。泚反,太尉終,吏以告泚,泚取視,其故封識具存。 太尉逸事如右。元和九年月日,永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柳宗元謹上史館。 今之稱太尉大節者出入,以為武人一時奮不慮死,以取名天下,不知太尉之所立如是。宗元嘗出入岐周邠斄間,過真定,北上馬嶺,歷亭障堡戍,竊好問老校退卒,能言其事。太尉為人姁姁,常低首拱手行步,言氣卑弱,未嘗以色待物;人視之,儒者也。遇不可,必達其志,決非偶然者。會州刺史崔公來,言信行直,備得太尉遺事,覆校無疑,或恐尚逸墜,未集太史氏,敢以狀私于執事。謹狀。
御箭連中雙兔。唐代。蘇颋。 宸游經上苑,羽獵向閑田。狡兔初迷窟,纖驪詎著鞭。三驅仍百步,一發遂雙連。影射含霜草,魂消向月弦。歡聲動寒木,喜氣滿晴天。那似陳王意,空隨樂府篇。
魯靈光殿者,蓋景帝程姬之子恭王馀之所立也。初,恭王始都下國,好治宮室,遂因魯僖基兆而營焉。遭漢中微,盜賊奔突,自西京未央、建章之殿皆見隳壞,而靈光巋然獨存。意者豈非神明依憑支持,以保漢室者也。然其規矩制度,上應星宿,亦所以永安也。予客自南鄙,觀藝于魯,睹斯而眙曰:“嗟乎!詩人之興,感物而作。故奚斯頌僖,歌其路寢。而功績存乎辭,德音昭乎聲。物以賦顯,事以頌宣。匪賦匪頌,將何述焉?”遂作賦曰:
粵若稽古,帝漢祖宗,浚哲欽明。殷五代之純熙,紹伊唐之炎精。荷天衢以元亨,廓宇宙而作京。敷皇極以創業,協神道而大寧。于是百姓昭明,九族敦序。乃命孝孫,俾侯于魯。錫介珪以作瑞,宅附庸而開宇。乃立靈光之秘殿,配紫微而為輔。承明堂于少陽,昭列顯于奎之分野。瞻彼靈光之為狀也。則嵯峨嶵嵬,峞巍畾果。吁可畏乎,其駭人也。迢峣倜償,豐麗博敞。洞翏轕乎,其無垠也。邈希世而特出,羌瑰譎而鴻紛。屹山峙以紆郁,隆崛勿乎青云,郁坱圠以嶒厷,崱繒綾而龍鱗。汩硙硙以璀璨,赫燡燡而燭坤。狀若積石之鏘鏘,又似乎帝室之威神。崇墉岡連以嶺屬,朱闕巖巖而雙立。高門擬于閶闔,方二軌而并入。于是乎乃歷夫太階,以造其堂。俯仰顧眄,東西周章。彤彩之飾,徒何為乎?浩浩涆涆,流離爛漫,皓壁暠曜以月照,丹柱歙而電烻,霞駁云蔚,若陰若陽。瀖濩磷亂,煒煒煌煌。隱陰夏以中處,霐寥窲以崢嶸。鴻爌炾以爣閬,飋蕭條而清冷。動滴瀝以成響,殷雷應其若驚。耳嘈嘈以失聽,目敻敻而喪精。駢密石與瑯玕,齊玉珰與壁英。遂排金扉而北入,霄靄靄而晻暖。旋室便娟以窈窕,洞房叫窱而幽邃。西廂踟躕以閑宴,東序重深而奧秘。屹鏗瞑以勿罔,屑黡翳以懿濞。魂悚悚其驚斯,心????1而發悸。于是詳察其棟宇,觀其結構,規矩應天,上憲觜陬。倔佹云起,欽離摟,三間四表,八維九隅,萬楹叢倚,磊砢相扶,浮柱岧嵽以星懸,漂峣峣而枝拄。飛梁偃蹇以虹指,揭蘧蘧而騰湊。層櫨磥以岌峨,曲枅要紹而環句。芝栭欑羅以戢孴,枝牚杈枒而斜據。傍夭蟜以橫出,互黝糾而搏負。下岪蔚以璀錯,上崎義而重注。捷獵鱗集,支離分赴。縱橫駱驛,各有所趣。爾乃懸棟結阿,天窗綺疏。圓淵方井,反植荷蕖。發秀吐榮,菡萏披敷。綠房紫菂,窋咤垂珠,云楶藻棁,龍桶雕鏤。飛禽走獸,因木生姿。奔虎攫挐以梁倚,仡奮亹而軒鬐。蛟龍騰驤以蜿蟺,頷若動而躨跜。朱鳥舒翼以峙衡,騰蛇蟉虬而繞榱。白鹿孑于欂櫨,蟠暾宛轉而承楣。狡兔跧伏于柎側,猨狖攀椽而相追。玄熊冉炎以龂龂,卻負載而蹲跠。齊首目以瞪眄,徒徒而狋狋,胡人遙集于上楹,儼雅跽而相對。仡欺??以雕穴,?2顤顟而睽睢。狀若悲愁于危處,憯顰蹙而含悴。神仙岳岳于棟間。玉女窺窗而下視。忽瞟眇以響像,若鬼神之仿佛。圖畫天地,品類群生。雜物奇怪,山神海靈。寫載其狀,托之丹青。千變萬化,事各繆形。隨色象類,曲得其情。上紀開辟,遂古之初。五龍比翼,人皇九頭。伏羲鱗身,女媧蛇軀。鴻荒樸略,厥狀睢盱。煥炳可觀,黃帝唐虞。軒冕以庸,衣裳有殊。下及三后,淫妃亂主。忠臣孝子,烈士貞女。賢愚成敗,靡不載敘。惡以誡世,善以示後。于是乎連閣承宮,馳道周環。陽榭外望,高樓飛觀。長途升降,軒檻曼延。漸臺臨池,層曲九成。屹然特立,的爾殊形。高徑華蓋,仰看天庭。飛陛揭孽,緣云上征。中坐垂景,頫視流星。千門相似,萬戶如一。巖突洞出,逶迤詰屈。周行數里,仰不見日。何宏麗之靡靡,咨用力之妙勤。非夫通神之俊才,誰能克成乎此勛,據坤靈之寶勢,子蒼昊天純殷。包陰陽之變化,含元氣之煙煴。玄醴騰涌于陰溝,甘露被宇而下臻。朱桂黝倏于南北,蘭芝阿那于東西。祥風翕習以颯灑,激芳香而常芬。神靈扶其棟宇,歷千載而彌堅。永安寧以祉福,長與大漢而久存。實至尊之所御,保延壽而宜子孫。茍可貴其若斯,孰亦有云而不珍!
魯靈光殿賦。兩漢。王延壽。 魯靈光殿者,蓋景帝程姬之子恭王馀之所立也。初,恭王始都下國,好治宮室,遂因魯僖基兆而營焉。遭漢中微,盜賊奔突,自西京未央、建章之殿皆見隳壞,而靈光巋然獨存。意者豈非神明依憑支持,以保漢室者也。然其規矩制度,上應星宿,亦所以永安也。予客自南鄙,觀藝于魯,睹斯而眙曰:“嗟乎!詩人之興,感物而作。故奚斯頌僖,歌其路寢。而功績存乎辭,德音昭乎聲。物以賦顯,事以頌宣。匪賦匪頌,將何述焉?”遂作賦曰: 粵若稽古,帝漢祖宗,浚哲欽明。殷五代之純熙,紹伊唐之炎精。荷天衢以元亨,廓宇宙而作京。敷皇極以創業,協神道而大寧。于是百姓昭明,九族敦序。乃命孝孫,俾侯于魯。錫介珪以作瑞,宅附庸而開宇。乃立靈光之秘殿,配紫微而為輔。承明堂于少陽,昭列顯于奎之分野。瞻彼靈光之為狀也。則嵯峨嶵嵬,峞巍畾果。吁可畏乎,其駭人也。迢峣倜償,豐麗博敞。洞翏轕乎,其無垠也。邈希世而特出,羌瑰譎而鴻紛。屹山峙以紆郁,隆崛勿乎青云,郁坱圠以嶒厷,崱繒綾而龍鱗。汩硙硙以璀璨,赫燡燡而燭坤。狀若積石之鏘鏘,又似乎帝室之威神。崇墉岡連以嶺屬,朱闕巖巖而雙立。高門擬于閶闔,方二軌而并入。于是乎乃歷夫太階,以造其堂。俯仰顧眄,東西周章。彤彩之飾,徒何為乎?浩浩涆涆,流離爛漫,皓壁暠曜以月照,丹柱歙而電烻,霞駁云蔚,若陰若陽。瀖濩磷亂,煒煒煌煌。隱陰夏以中處,霐寥窲以崢嶸。鴻爌炾以爣閬,飋蕭條而清冷。動滴瀝以成響,殷雷應其若驚。耳嘈嘈以失聽,目敻敻而喪精。駢密石與瑯玕,齊玉珰與壁英。遂排金扉而北入,霄靄靄而晻暖。旋室便娟以窈窕,洞房叫窱而幽邃。西廂踟躕以閑宴,東序重深而奧秘。屹鏗瞑以勿罔,屑黡翳以懿濞。魂悚悚其驚斯,心????1而發悸。于是詳察其棟宇,觀其結構,規矩應天,上憲觜陬。倔佹云起,欽離摟,三間四表,八維九隅,萬楹叢倚,磊砢相扶,浮柱岧嵽以星懸,漂峣峣而枝拄。飛梁偃蹇以虹指,揭蘧蘧而騰湊。層櫨磥以岌峨,曲枅要紹而環句。芝栭欑羅以戢孴,枝牚杈枒而斜據。傍夭蟜以橫出,互黝糾而搏負。下岪蔚以璀錯,上崎義而重注。捷獵鱗集,支離分赴。縱橫駱驛,各有所趣。爾乃懸棟結阿,天窗綺疏。圓淵方井,反植荷蕖。發秀吐榮,菡萏披敷。綠房紫菂,窋咤垂珠,云楶藻棁,龍桶雕鏤。飛禽走獸,因木生姿。奔虎攫挐以梁倚,仡奮亹而軒鬐。蛟龍騰驤以蜿蟺,頷若動而躨跜。朱鳥舒翼以峙衡,騰蛇蟉虬而繞榱。白鹿孑于欂櫨,蟠暾宛轉而承楣。狡兔跧伏于柎側,猨狖攀椽而相追。玄熊冉炎以龂龂,卻負載而蹲跠。齊首目以瞪眄,徒徒而狋狋,胡人遙集于上楹,儼雅跽而相對。仡欺??以雕穴,?2顤顟而睽睢。狀若悲愁于危處,憯顰蹙而含悴。神仙岳岳于棟間。玉女窺窗而下視。忽瞟眇以響像,若鬼神之仿佛。圖畫天地,品類群生。雜物奇怪,山神海靈。寫載其狀,托之丹青。千變萬化,事各繆形。隨色象類,曲得其情。上紀開辟,遂古之初。五龍比翼,人皇九頭。伏羲鱗身,女媧蛇軀。鴻荒樸略,厥狀睢盱。煥炳可觀,黃帝唐虞。軒冕以庸,衣裳有殊。下及三后,淫妃亂主。忠臣孝子,烈士貞女。賢愚成敗,靡不載敘。惡以誡世,善以示後。于是乎連閣承宮,馳道周環。陽榭外望,高樓飛觀。長途升降,軒檻曼延。漸臺臨池,層曲九成。屹然特立,的爾殊形。高徑華蓋,仰看天庭。飛陛揭孽,緣云上征。中坐垂景,頫視流星。千門相似,萬戶如一。巖突洞出,逶迤詰屈。周行數里,仰不見日。何宏麗之靡靡,咨用力之妙勤。非夫通神之俊才,誰能克成乎此勛,據坤靈之寶勢,子蒼昊天純殷。包陰陽之變化,含元氣之煙煴。玄醴騰涌于陰溝,甘露被宇而下臻。朱桂黝倏于南北,蘭芝阿那于東西。祥風翕習以颯灑,激芳香而常芬。神靈扶其棟宇,歷千載而彌堅。永安寧以祉福,長與大漢而久存。實至尊之所御,保延壽而宜子孫。茍可貴其若斯,孰亦有云而不珍! 亂曰:彤彤靈宮,巋山穹崇,紛厖鴻兮,崱山力嵫厘,岑崰嶷,駢巃嵸兮。連拳偃蹇,侖菌踡產,傍欹傾兮。歇幽藹,云覆霮?3,洞杳冥兮。蔥翠紫蔚,田碨瑰瑋,含光晷兮。窮奇極妙,棟宇已來,未之有兮。神之營之,瑞我漢室,永不朽兮。
送舅氏野夫之宣城二首。宋代。黃庭堅。 藉甚宣城郡,風流數貢毛。霜林收鴨腳,春網薦琴高。共理須良守,今年輟省曹。平生割雞手,聊試發硎刀。試說宣城郡,停杯且細聽。晚樓明宛水,春騎簇昭亭。稏豐圩戶,桁楊臥訟庭。謝公歌舞處,時對換鵝經。
先君子嘗言,鄉先輩左忠毅公視學京畿,一日,風雪嚴寒,從數騎出微行,入古寺,廡下一生伏案臥,文方成草;公閱畢,即解貂覆生,為掩戶。叩之寺僧,則史公可法也。及試,吏呼名至史公,公瞿然注視,呈卷,即面署第一。召入,使拜夫人,曰:“吾諸兒碌碌,他日繼吾志者,惟此生耳。”及左公下廠獄,史朝夕獄門外;逆閹防伺甚嚴,雖家仆不得近。久之,聞左公被炮烙,旦夕且死;持五十金,涕泣謀于禁卒,卒感焉。一日,使史更敝衣草屨,背筐,手長镵,為除不潔者,引入,微指左公處。則席地倚墻而坐,面額焦爛不可辨,左膝以下,筋骨盡脫矣。史前跪,抱公膝而嗚咽。公辨其聲而目不可開,乃奮臂以指撥眥;目光如炬,怒日:“庸奴,此何地也?而汝來前!國家之事,糜爛至此。老夫已矣,汝復輕身而昧大義,天下事誰可支拄者!不速去,無俟奸人構陷,吾今即撲殺汝!”因摸地上刑械,作投擊勢。史噤不敢發聲,趨而出。后常流涕述其事以語人,曰:“吾師肺肝,皆鐵石所鑄造也!”
崇禎末,流賊張獻忠出沒蘄、黃、潛、桐間。史公以鳳廬道奉檄守御。每有警,輒數月不就寢,使壯士更休,而自坐幄幕外。擇健卒十人,令二人蹲踞而背倚之,漏鼓移,則番代。每寒夜起立,振衣裳,甲上冰霜迸落,鏗然有聲。或勸以少休,公日:“吾上恐負朝廷,下恐愧吾師也。”
左忠毅公逸事。清代。方苞。 先君子嘗言,鄉先輩左忠毅公視學京畿,一日,風雪嚴寒,從數騎出微行,入古寺,廡下一生伏案臥,文方成草;公閱畢,即解貂覆生,為掩戶。叩之寺僧,則史公可法也。及試,吏呼名至史公,公瞿然注視,呈卷,即面署第一。召入,使拜夫人,曰:“吾諸兒碌碌,他日繼吾志者,惟此生耳。”及左公下廠獄,史朝夕獄門外;逆閹防伺甚嚴,雖家仆不得近。久之,聞左公被炮烙,旦夕且死;持五十金,涕泣謀于禁卒,卒感焉。一日,使史更敝衣草屨,背筐,手長镵,為除不潔者,引入,微指左公處。則席地倚墻而坐,面額焦爛不可辨,左膝以下,筋骨盡脫矣。史前跪,抱公膝而嗚咽。公辨其聲而目不可開,乃奮臂以指撥眥;目光如炬,怒日:“庸奴,此何地也?而汝來前!國家之事,糜爛至此。老夫已矣,汝復輕身而昧大義,天下事誰可支拄者!不速去,無俟奸人構陷,吾今即撲殺汝!”因摸地上刑械,作投擊勢。史噤不敢發聲,趨而出。后常流涕述其事以語人,曰:“吾師肺肝,皆鐵石所鑄造也!” 崇禎末,流賊張獻忠出沒蘄、黃、潛、桐間。史公以鳳廬道奉檄守御。每有警,輒數月不就寢,使壯士更休,而自坐幄幕外。擇健卒十人,令二人蹲踞而背倚之,漏鼓移,則番代。每寒夜起立,振衣裳,甲上冰霜迸落,鏗然有聲。或勸以少休,公日:“吾上恐負朝廷,下恐愧吾師也。” 史公治兵,往來桐城,必躬造左公第,候太公、太母起居,拜夫人于堂上。 余宗老涂山,左公甥也,與先君子善,謂獄中語,乃親得之于史公云。
我與先生,夙期已久,人間無此。不學楊郎,南山種豆,十一征微利。云霄直上,諸公袞袞,乃作道邊苦李。五千言、老來受用,肯教造物兒戲?
東岡記得,同來胥宇,歲月幾何難計。柳老悲桓,松高對阮,未辦為鄰地。長干白下,青樓朱閣,往往夢中槐蟻。卻不如、洼尊放滿,老夫未醉。
永遇樂·次韻辛克清先生。宋代。姜夔。 我與先生,夙期已久,人間無此。不學楊郎,南山種豆,十一征微利。云霄直上,諸公袞袞,乃作道邊苦李。五千言、老來受用,肯教造物兒戲?東岡記得,同來胥宇,歲月幾何難計。柳老悲桓,松高對阮,未辦為鄰地。長干白下,青樓朱閣,往往夢中槐蟻。卻不如、洼尊放滿,老夫未醉。
我與先生,夙期已久,人間無此。不學楊郎,南山種豆,十一征微利。云霄直上,諸公袞袞,乃作道邊苦李。五千言、老來受用,肯教造物兒戲?
東岡記得,同來胥宇,歲月幾何難計。柳老悲桓,松高對阮,未辦為鄰地。長干白下,青樓朱閣,往往夢中槐蟻。卻不如、洼尊放滿,老夫未醉。
永遇樂·次韻辛克清先生。宋代。姜夔。 我與先生,夙期已久,人間無此。不學楊郎,南山種豆,十一征微利。云霄直上,諸公袞袞,乃作道邊苦李。五千言、老來受用,肯教造物兒戲?東岡記得,同來胥宇,歲月幾何難計。柳老悲桓,松高對阮,未辦為鄰地。長干白下,青樓朱閣,往往夢中槐蟻。卻不如、洼尊放滿,老夫未醉。
早秋贈裴十七仲堪。唐代。李白。 遠海動風色,吹愁落天涯。南星變大火,熱氣余丹霞。光景不可回,六龍轉天車。荊人泣美玉,魯叟悲匏瓜。功業若夢里,撫琴發長嗟。裴生信英邁,屈起多才華。歷抵海岱豪,結交魯朱家。復攜兩少妾,艷色驚荷葩。雙歌入青云,但惜白日斜。窮溟出寶貝,大澤饒龍蛇。明主倘見收,煙霄路非賒。時命若不會,歸應煉丹砂。
明有奇巧人曰王叔遠,能以徑寸之木,為宮室、器皿、人物,以至鳥獸、木石,罔不因勢象形,各具情態。嘗貽余核舟一,蓋大蘇泛赤壁云。
舟首尾長約八分有奇,高可二黍許。中軒敞者為艙,箬篷覆之。旁開小窗,左右各四,共八扇。啟窗而觀,雕欄相望焉。閉之,則右刻“山高月小,水落石出”,左刻“清風徐來,水波不興”,石青糝之。(箬篷一作:篛篷)
核舟記。明代。魏學洢。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遠,能以徑寸之木,為宮室、器皿、人物,以至鳥獸、木石,罔不因勢象形,各具情態。嘗貽余核舟一,蓋大蘇泛赤壁云。 舟首尾長約八分有奇,高可二黍許。中軒敞者為艙,箬篷覆之。旁開小窗,左右各四,共八扇。啟窗而觀,雕欄相望焉。閉之,則右刻“山高月小,水落石出”,左刻“清風徐來,水波不興”,石青糝之。(箬篷一作:篛篷) 船頭坐三人,中峨冠而多髯者為東坡,佛印居右,魯直居左。蘇、黃共閱一手卷。東坡右手執卷端,左手撫魯直背。魯直左手執卷末,右手指卷,如有所語。東坡現右足,魯直現左足,各微側,其兩膝相比者,各隱卷底衣褶中。佛印絕類彌勒,袒胸露乳,矯首昂視,神情與蘇、黃不屬。臥右膝,詘右臂支船,而豎其左膝,左臂掛念珠倚之——珠可歷歷數也。 舟尾橫臥一楫。楫左右舟子各一人。居右者椎髻仰面,左手倚一衡木,右手攀右趾,若嘯呼狀。居左者右手執蒲葵扇,左手撫爐,爐上有壺,其人視端容寂,若聽茶聲然。 其船背稍夷,則題名其上,文曰“天啟壬戌秋日,虞山王毅叔遠甫刻”,細若蚊足,鉤畫了了,其色墨。又用篆章一,文曰“初平山人”,其色丹。 通計一舟,為人五;為窗八;為箬篷,為楫,為爐,為壺,為手卷,為念珠各一;對聯、題名并篆文,為字共三十有四;而計其長曾不盈寸。蓋簡桃核修狹者為之。嘻,技亦靈怪矣哉!
亮躬耕隴畝,好為《梁父吟》。身長八尺,每自比于管仲、樂毅,時人莫之許也。惟博陵崔州平、潁川徐庶元直與亮友善,謂為信然。
時先主屯新野。徐庶見先主,先主器之,謂先主曰:“諸葛孔明者,臥龍也,將軍豈愿見之乎?”先主曰:“君與俱來。”庶曰:“此人可就見,不可屈致也。將軍宜枉駕顧之。”
隆中對。魏晉。陳壽。 亮躬耕隴畝,好為《梁父吟》。身長八尺,每自比于管仲、樂毅,時人莫之許也。惟博陵崔州平、潁川徐庶元直與亮友善,謂為信然。 時先主屯新野。徐庶見先主,先主器之,謂先主曰:“諸葛孔明者,臥龍也,將軍豈愿見之乎?”先主曰:“君與俱來。”庶曰:“此人可就見,不可屈致也。將軍宜枉駕顧之。” 由是先主遂詣亮,凡三往,乃見。因屏人曰:“漢室傾頹,奸臣竊命,主上蒙塵。孤不度德量力,欲信大義于天下;而智術淺短,遂用猖蹶,至于今日。然志猶未已,君謂計將安出?” 亮答曰:“自董卓已來,豪杰并起,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。曹操比于袁紹,則名微而眾寡。然操遂能克紹,以弱為強者,非惟天時,抑亦人謀也。今操已擁百萬之眾,挾天子而令諸侯,此誠不可與爭鋒。孫權據有江東,已歷三世,國險而民附,賢能為之用,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。荊州北據漢、沔,利盡南海,東連吳會,西通巴、蜀,此用武之國,而其主不能守,此殆天所以資將軍,將軍豈有意乎?益州險塞,沃野千里,天府之土,高祖因之以成帝業。劉璋暗弱,張魯在北,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,智能之士思得明君。將軍既帝室之胄,信義著于四海,總攬英雄,思賢如渴,若跨有荊、益,保其巖阻,西和諸戎,南撫夷越,外結好孫權,內修政理;天下有變,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、洛,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于秦川,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?誠如是,則霸業可成,漢室可興矣。” 先主曰:“善!”于是與亮情好日密。 關羽、張飛等不悅,先主解之曰:“孤之有孔明,猶魚之有水也。愿諸君勿復言。”羽、飛乃止。
亮躬耕隴畝,好為《梁父吟》。身長八尺,每自比于管仲、樂毅,時人莫之許也。惟博陵崔州平、潁川徐庶元直與亮友善,謂為信然。
時先主屯新野。徐庶見先主,先主器之,謂先主曰:“諸葛孔明者,臥龍也,將軍豈愿見之乎?”先主曰:“君與俱來。”庶曰:“此人可就見,不可屈致也。將軍宜枉駕顧之。”
隆中對。魏晉。陳壽。 亮躬耕隴畝,好為《梁父吟》。身長八尺,每自比于管仲、樂毅,時人莫之許也。惟博陵崔州平、潁川徐庶元直與亮友善,謂為信然。 時先主屯新野。徐庶見先主,先主器之,謂先主曰:“諸葛孔明者,臥龍也,將軍豈愿見之乎?”先主曰:“君與俱來。”庶曰:“此人可就見,不可屈致也。將軍宜枉駕顧之。” 由是先主遂詣亮,凡三往,乃見。因屏人曰:“漢室傾頹,奸臣竊命,主上蒙塵。孤不度德量力,欲信大義于天下;而智術淺短,遂用猖蹶,至于今日。然志猶未已,君謂計將安出?” 亮答曰:“自董卓已來,豪杰并起,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。曹操比于袁紹,則名微而眾寡。然操遂能克紹,以弱為強者,非惟天時,抑亦人謀也。今操已擁百萬之眾,挾天子而令諸侯,此誠不可與爭鋒。孫權據有江東,已歷三世,國險而民附,賢能為之用,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。荊州北據漢、沔,利盡南海,東連吳會,西通巴、蜀,此用武之國,而其主不能守,此殆天所以資將軍,將軍豈有意乎?益州險塞,沃野千里,天府之土,高祖因之以成帝業。劉璋暗弱,張魯在北,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,智能之士思得明君。將軍既帝室之胄,信義著于四海,總攬英雄,思賢如渴,若跨有荊、益,保其巖阻,西和諸戎,南撫夷越,外結好孫權,內修政理;天下有變,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、洛,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于秦川,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?誠如是,則霸業可成,漢室可興矣。” 先主曰:“善!”于是與亮情好日密。 關羽、張飛等不悅,先主解之曰:“孤之有孔明,猶魚之有水也。愿諸君勿復言。”羽、飛乃止。
兩牧童入山至狼穴,穴中有小狼二。謀分捉之,各登一樹,相去數十步。少傾,大狼至,入穴失子,意甚倉皇。童于樹上扭小狼蹄、耳,故令嗥。大狼聞聲仰視,怒奔樹下,且號且抓。其一童嗥又在彼樹致小狼鳴急。狼聞聲四顧,始望見之;乃舍此趨彼,號抓如前狀。前樹又鳴,又轉奔之。口無停聲,足無停趾,數十往復,奔漸遲,聲漸弱;既而奄奄僵臥,久之不動。童下視之,氣已絕矣。
牧童逮狼。清代。蒲松齡。 兩牧童入山至狼穴,穴中有小狼二。謀分捉之,各登一樹,相去數十步。少傾,大狼至,入穴失子,意甚倉皇。童于樹上扭小狼蹄、耳,故令嗥。大狼聞聲仰視,怒奔樹下,且號且抓。其一童嗥又在彼樹致小狼鳴急。狼聞聲四顧,始望見之;乃舍此趨彼,號抓如前狀。前樹又鳴,又轉奔之。口無停聲,足無停趾,數十往復,奔漸遲,聲漸弱;既而奄奄僵臥,久之不動。童下視之,氣已絕矣。
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曰:“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,安陵君其許寡人!”安陵君曰:“大王加惠,以大易小,甚善;雖然,受地于先王,愿終守之,弗敢易!”秦王不說。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。(說通:悅)
秦王謂唐雎曰:“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,安陵君不聽寡人,何也?且秦滅韓亡魏,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,以君為長者,故不錯意也。今吾以十倍之地,請廣于君,而君逆寡人者,輕寡人與?”唐雎對曰:“否,非若是也。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,雖千里不敢易也,豈直五百里哉?”
唐雎不辱使命。。劉向 撰。 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曰:“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,安陵君其許寡人!”安陵君曰:“大王加惠,以大易小,甚善;雖然,受地于先王,愿終守之,弗敢易!”秦王不說。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。(說通:悅) 秦王謂唐雎曰:“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,安陵君不聽寡人,何也?且秦滅韓亡魏,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,以君為長者,故不錯意也。今吾以十倍之地,請廣于君,而君逆寡人者,輕寡人與?”唐雎對曰:“否,非若是也。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,雖千里不敢易也,豈直五百里哉?” 秦王怫然怒,謂唐雎曰:“公亦嘗聞天子之怒乎?”唐雎對曰:“臣未嘗聞也。”秦王曰:“天子之怒,伏尸百萬,流血千里。”唐雎曰:“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?”秦王曰:“布衣之怒,亦免冠徒跣,以頭搶地耳。”唐雎曰:“此庸夫之怒也,非士之怒也。夫專諸之刺王僚也,彗星襲月;聶政之刺韓傀也,白虹貫日;要離之刺慶忌也,倉鷹擊于殿上。此三子者,皆布衣之士也,懷怒未發,休祲降于天,與臣而將四矣。若士必怒,伏尸二人,流血五步,天下縞素,今日是也。”挺劍而起。 秦王色撓,長跪而謝之曰:“先生坐!何至于此!寡人諭矣:夫韓、魏滅亡,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,徒以有先生也。”
先生不知何許人也,亦不詳其姓字,宅邊有五柳樹,因以為號焉。閑靜少言,不慕榮利。好讀書,不求甚解;每有會意,便欣然忘食。性嗜酒,家貧不能常得。親舊知其如此,或置酒而招之;造飲輒盡,期在必醉。既醉而退,曾不吝情去留。環堵蕭然,不蔽風日;短褐穿結,簞瓢屢空,晏如也。常著文章自娛,頗示己志。忘懷得失,以此自終。
贊曰:黔婁之妻有言:“不戚戚于貧賤,不汲汲于富貴。”其言茲若人之儔乎?銜觴賦詩,以樂其志,無懷氏之民歟?葛天氏之民歟?
五柳先生傳。魏晉。陶淵明。 先生不知何許人也,亦不詳其姓字,宅邊有五柳樹,因以為號焉。閑靜少言,不慕榮利。好讀書,不求甚解;每有會意,便欣然忘食。性嗜酒,家貧不能常得。親舊知其如此,或置酒而招之;造飲輒盡,期在必醉。既醉而退,曾不吝情去留。環堵蕭然,不蔽風日;短褐穿結,簞瓢屢空,晏如也。常著文章自娛,頗示己志。忘懷得失,以此自終。 贊曰:黔婁之妻有言:“不戚戚于貧賤,不汲汲于富貴。”其言茲若人之儔乎?銜觴賦詩,以樂其志,無懷氏之民歟?葛天氏之民歟?
十年春,齊師伐我。公將戰。曹劌請見。其鄉人曰:“肉食者謀之,又何間焉?”劌曰:“肉食者鄙,未能遠謀。”乃入見。問:“何以戰?”公曰:“衣食所安,弗敢專也,必以分人。”對曰:“小惠未徧,民弗從也。”公曰:“犧牲玉帛,弗敢加也,必以信。”對曰:“小信未孚,神弗福也。”公曰:“小大之獄,雖不能察,必以情。”對曰:“忠之屬也。可以一戰。戰則請從。”(徧同:遍)
公與之乘,戰于長勺。公將鼓之。劌曰:“未可。”齊人三鼓。劌曰:“可矣。”齊師敗績。公將馳之。劌曰:“未可。”下視其轍,登軾而望之,曰:“可矣。”遂逐齊師。
曹劌論戰。先秦。左丘明。 十年春,齊師伐我。公將戰。曹劌請見。其鄉人曰:“肉食者謀之,又何間焉?”劌曰:“肉食者鄙,未能遠謀。”乃入見。問:“何以戰?”公曰:“衣食所安,弗敢專也,必以分人。”對曰:“小惠未徧,民弗從也。”公曰:“犧牲玉帛,弗敢加也,必以信。”對曰:“小信未孚,神弗福也。”公曰:“小大之獄,雖不能察,必以情。”對曰:“忠之屬也。可以一戰。戰則請從。”(徧同:遍) 公與之乘,戰于長勺。公將鼓之。劌曰:“未可。”齊人三鼓。劌曰:“可矣。”齊師敗績。公將馳之。劌曰:“未可。”下視其轍,登軾而望之,曰:“可矣。”遂逐齊師。 既克,公問其故。對曰:“夫戰,勇氣也。一鼓作氣,再而衰,三而竭。彼竭我盈,故克之,夫大國,難測也,懼有伏焉。吾視其轍亂,望其旗靡,故逐之。”
唧唧復唧唧,木蘭當戶織。不聞機杼聲,惟聞女嘆息。問女何所思,問女何所憶。女亦無所思,女亦無所憶。昨夜見軍帖,可汗大點兵,軍書十二卷,卷卷有爺名。阿爺無大兒,木蘭無長兄,愿為市鞍馬,從此替爺征。(惟聞通:唯)
東市買駿馬,西市買鞍韉,南市買轡頭,北市買長鞭。旦辭爺娘去,暮宿黃河邊,不聞爺娘喚女聲,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。旦辭黃河去,暮至黑山頭,不聞爺娘喚女聲,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。
木蘭詩。兩漢。佚名。 唧唧復唧唧,木蘭當戶織。不聞機杼聲,惟聞女嘆息。問女何所思,問女何所憶。女亦無所思,女亦無所憶。昨夜見軍帖,可汗大點兵,軍書十二卷,卷卷有爺名。阿爺無大兒,木蘭無長兄,愿為市鞍馬,從此替爺征。(惟聞通:唯) 東市買駿馬,西市買鞍韉,南市買轡頭,北市買長鞭。旦辭爺娘去,暮宿黃河邊,不聞爺娘喚女聲,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。旦辭黃河去,暮至黑山頭,不聞爺娘喚女聲,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。 萬里赴戎機,關山度若飛。朔氣傳金柝,寒光照鐵衣。將軍百戰死,壯士十年歸。 歸來見天子,天子坐明堂。策勛十二轉,賞賜百千強。可汗問所欲,木蘭不用尚書郎,愿馳千里足,送兒還故鄉。(一作:愿借明駝千里足) 爺娘聞女來,出郭相扶將;阿姊聞妹來,當戶理紅妝;小弟聞姊來,磨刀霍霍向豬羊。開我東閣門,坐我西閣床,脫我戰時袍,著我舊時裳。當窗理云鬢,對鏡帖花黃。出門看火伴,火伴皆驚忙:同行十二年,不知木蘭是女郎。(帖通:貼;驚忙一作:惶;惶火伴通:伙) 雄兔腳撲朔,雌兔眼迷離;雙兔傍地走,安能辨我是雄雌?
有美堂暴雨。宋代。蘇軾。 游人腳底一聲雷,滿座頑云撥不開。天外黑風吹海立,浙東飛雨過江來。十分瀲滟金樽凸,千杖敲鏗羯鼓催。喚起謫仙泉灑面,倒傾鮫室瀉瓊瑰。
菩薩蠻·哀箏一弄湘江曲。宋代。晏幾道。 哀箏一弄湘江曲,聲聲寫盡湘波綠。纖指十三弦,細將幽恨傳。當筵秋水慢,玉柱斜飛雁。彈到斷腸時,春山眉黛低。
寄王舍人竹樓。唐代。李嘉祐。 傲吏身閑笑五侯,西江取竹起高樓。南風不用蒲葵扇,紗帽閑眠對水鷗。
菩薩蠻·哀箏一弄湘江曲。宋代。晏幾道。 哀箏一弄湘江曲,聲聲寫盡湘波綠。纖指十三弦,細將幽恨傳。當筵秋水慢,玉柱斜飛雁。彈到斷腸時,春山眉黛低。
羅浮山父與葛篇。唐代。李賀。 依依宜織江雨空,雨中六月蘭臺風。博羅老仙時出洞,千歲石床啼鬼工。蛇毒濃凝洞堂濕,江魚不食銜沙立。欲剪箱中一尺天,吳娥莫道吳刀澀。
下涇縣陵陽溪至澀灘。唐代。李白。 澀灘鳴嘈嘈,兩山足猿猱。白波若卷雪,側足不容舠。漁子與舟人,撐折萬張篙。
與顏錢塘登障樓望潮作。唐代。孟浩然。 百里聞雷震,鳴弦暫輟彈。府中連騎出,江上待潮觀。照日秋云迥,浮天渤澥寬。驚濤來似雪,一座凜生寒。
橫江詞·其四。唐代。李白。 海神來過惡風回,浪打天門石壁開。浙江八月何如此?濤似連山噴雪來!
浣溪沙·覆塊青青麥未蘇。宋代。蘇軾。 覆塊青青麥未蘇,江南云葉暗隨車。臨皋煙景世間無。雨腳半收檐斷線,雪林初下瓦疏珠。歸來冰顆亂黏須。
下尋陽城泛彭蠡寄黃判官。唐代。李白。 浪動灌嬰井,尋陽江上風。開帆入天鏡,直向彭湖東。落景轉疏雨,睛云散遠空。名山發佳興,清賞亦何窮?石鏡掛遙月,香爐滅彩虹。相思俱對此,舉目與君同。
送楊山人歸嵩陽。唐代。高適。 不到嵩陽動十年,舊時心事已徒然。一二故人不復見,三十六峰猶眼前。夷門二月柳條色,流鶯數聲淚沾臆。鑿井耕田不我招,知君以此忘帝力。山人好去嵩陽路,惟余眷眷長相憶。
次石湖書扇韻。宋代。姜夔。 橋西一曲水通村,岸閣浮萍綠有痕。家住石湖人不到,藕花多處別開門。
前瞻馬耳九仙山。碧連天。晚云間。城上高臺,真個是超然。莫使匆匆云雨散,今夜里,月嬋娟。
小溪鷗鷺靜聯拳。去翩翩。點輕煙。人事凄涼,回首便他年。莫忘使君歌笑處,垂柳下,矮槐前。
江城子·前瞻馬耳九仙山。宋代。蘇軾。 前瞻馬耳九仙山。碧連天。晚云間。城上高臺,真個是超然。莫使匆匆云雨散,今夜里,月嬋娟。小溪鷗鷺靜聯拳。去翩翩。點輕煙。人事凄涼,回首便他年。莫忘使君歌笑處,垂柳下,矮槐前。
和盧侍御通塘曲。唐代。李白。 君夸通塘好,通塘勝耶溪。通塘在何處,遠在尋陽西。青蘿裊裊掛煙樹,白鷴處處聚沙堤。石門中斷平湖出,百丈金潭照云日。何處滄浪垂釣翁,鼓棹漁歌趣非一。相逢不相識,出沒繞通塘。浦邊清水明素足,別有浣沙吳女郎。行盡綠潭潭轉幽,疑是武陵春碧流。秦人雞犬桃花里,將比通塘渠見羞。通塘不忍別,十去九遲回。偶逢佳境心已醉,忽有一鳥從天來。月出青山送行子,四邊苦竹秋聲起。長吟白雪望星河,雙垂兩足揚素波。梁鴻德耀會稽日,寧知此中樂事多。
送趙判官赴黔府中丞叔幕。唐代。李白。 廓落青云心,結交黃金盡。富貴翻相忘,令人忽自曬。蹭蹬鬢毛斑,盛時難再還。巨源咄石生,何事馬蹄間?綠蘿長不厭,卻欲還東山。君為魯曾子,拜揖高堂里。叔繼趙平原,偏承明主恩。風霜推獨坐,旌節鎮雄藩。虎士秉金鉞,蛾眉開玉樽。才高幕下去,義重林中言。水宿五溪月,霜啼三峽猿。東風春草綠,江上候歸軒。
漁家傲·千古龍蟠并虎踞。宋代。蘇軾。 金陵賞心亭送王勝之龍圖。王守金陵,視事一日移南郡。千古龍蟠并虎踞。從公一吊興亡處。渺渺斜風吹細雨。芳草渡。江南父老留公住。公駕飛車凌彩霧。紅鸞驂乘青鸞馭。卻訝此洲名白鷺。非吾侶。翩然欲下還飛去。
泰山吟。魏晉。謝道韞。 峨峨東岳高,秀極沖青天。巖中間虛宇,寂寞幽以玄。非工復非匠,云構發自然。器象爾何物?遂令我屢遷。逝將宅斯宇,可以盡天年。
讀山海經十三首·其二。魏晉。陶淵明。 玉臺凌霞秀,王母怡妙顏。天地共俱生,不知幾何年。靈化無窮已,館宇非一山。高酣發新謠,寧效俗中言!
中興諸將,誰是萬人英?身草莽,人雖死,氣填膺,尚如生。年少起河朔,弓兩石,劍三尺,定襄漢,開虢洛,洗洞庭。北望帝京,狡兔依然在,良犬先烹。過舊時營壘,荊鄂有遺民。憶故將軍,淚如傾。
說當年事,知恨苦:不奉詔,偽耶真?臣有罪,陛下圣,可鑒臨,一片心。萬古分茅土,終不到,舊奸臣。人世夜,白日照,忽開明。袞佩冕圭百拜,九泉下、榮感君恩。看年年三月,滿地野花春,鹵簿迎神。
六州歌頭·題岳鄂王廟。宋代。劉過。 中興諸將,誰是萬人英?身草莽,人雖死,氣填膺,尚如生。年少起河朔,弓兩石,劍三尺,定襄漢,開虢洛,洗洞庭。北望帝京,狡兔依然在,良犬先烹。過舊時營壘,荊鄂有遺民。憶故將軍,淚如傾。說當年事,知恨苦:不奉詔,偽耶真?臣有罪,陛下圣,可鑒臨,一片心。萬古分茅土,終不到,舊奸臣。人世夜,白日照,忽開明。袞佩冕圭百拜,九泉下、榮感君恩。看年年三月,滿地野花春,鹵簿迎神。
云隔迷樓,苔封很石,人向何處。數騎秋煙,一篙寒汐,千古穴來去。使君心在,蒼厓綠嶂,苦被北門留住。有尊中酒差可飲,大旗盡繡熊虎。
前身諸葛,來游此地,數語便酬三顧。樓外冥冥,江皋隱隱,認得征西路。中原生聚,神京耆老,南望長淮金鼓。問當時、依依種柳,至今在否。
永遇樂·次稼軒北固樓詞韻。宋代。姜夔。 云隔迷樓,苔封很石,人向何處。數騎秋煙,一篙寒汐,千古穴來去。使君心在,蒼厓綠嶂,苦被北門留住。有尊中酒差可飲,大旗盡繡熊虎。前身諸葛,來游此地,數語便酬三顧。樓外冥冥,江皋隱隱,認得征西路。中原生聚,神京耆老,南望長淮金鼓。問當時、依依種柳,至今在否。
夢江南·新來好。清代。納蘭性德。 新來好,唱得虎頭詞。一片冷香唯有夢,十分清瘦更無詩。標格早梅知。
詠二疏。魏晉。陶淵明。 大象轉四時,功成者自去。借問衰周來,幾人得其趣?游目漢廷中,二疏復此舉。高嘯返舊居,長揖儲君傅。餞送傾皇朝,華軒盈道路。離別情所悲,余榮何足顧!事勝感行人,賢哉豈常譽!厭厭閻里歡,所營非近務。促席延故老,揮觴道平素。間金終寄心,清言曉未悟。放意樂余年,遑恤身后慮!誰云其人亡,久而道彌著。
從軍詩五首·其四。魏晉。王粲。 朝發鄴都橋,暮濟白馬津。逍遙河堤上,左右望我軍。連舫逾萬艘,帶甲千萬人。率彼東南路,將定一舉勛。籌策運帷幄,一由我圣君。恨我無時謀,譬諸具官臣。鞠躬中堅內,微畫無所陳。許歷為完士,一言猶敗秦。我有素餐責,誠愧伐檀人。雖無鉛刀用,庶幾奮薄身。
西江月·批寶玉二首。清代。曹雪芹。 無故尋愁覓恨,有時似傻如狂。縱然生得好皮囊,腹內原來草莽。潦倒不通世務,愚頑怕讀文章。行為偏僻性乖張,那管世人誹謗。富貴不知樂業,貧窮難耐凄涼。可憐辜負好韶光,于國于家無望。天下無能第一,古今不肖無雙。寄言紈绔與膏粱,莫效此兒形狀。
織婦辭。唐代。孟郊。 夫是田中郎,妾是田中女。當年嫁得君,為君秉機杼。筋力日已疲,不息窗下機。如何織紈素,自著藍縷衣。官家榜村路,更索栽桑樹。
書林逋詩后。宋代。蘇軾。 吳儂生長湖山曲,呼吸湖光飲山淥。不論世外隱君子,傭兒販婦皆冰玉。先生可是絕俗人,神清骨冷無由俗。我不識君曾夢見,瞳子了然光可燭。遺篇妙字處處有,步繞西湖看不足。詩如東野不言寒,書似西臺差少肉。平生高節已難繼,將死微言猶可錄。自言不作封禪書,更肯悲吟白頭曲!我笑吳人不好事,好作祠堂傍修竹。不然配食水仙王,一盞寒泉薦秋菊。
英英妙舞腰肢軟。章臺柳、昭陽燕。錦衣冠蓋,綺堂筵會,是處千金爭選。顧香砌、絲管初調,倚輕風、佩環微顫。
乍入霓裳促遍。逞盈盈、漸催檀板。慢垂霞袖,急趨蓮步,進退奇容千變。算何止、傾國傾城,暫回眸、萬人斷腸。
柳腰輕·英英妙舞腰肢軟。宋代。柳永。 英英妙舞腰肢軟。章臺柳、昭陽燕。錦衣冠蓋,綺堂筵會,是處千金爭選。顧香砌、絲管初調,倚輕風、佩環微顫。乍入霓裳促遍。逞盈盈、漸催檀板。慢垂霞袖,急趨蓮步,進退奇容千變。算何止、傾國傾城,暫回眸、萬人斷腸。
從軍詩五首·其四。魏晉。王粲。 朝發鄴都橋,暮濟白馬津。逍遙河堤上,左右望我軍。連舫逾萬艘,帶甲千萬人。率彼東南路,將定一舉勛。籌策運帷幄,一由我圣君。恨我無時謀,譬諸具官臣。鞠躬中堅內,微畫無所陳。許歷為完士,一言猶敗秦。我有素餐責,誠愧伐檀人。雖無鉛刀用,庶幾奮薄身。
戲贈鄭溧陽。唐代。李白。 陶令日日醉,不知五柳春。素琴本無弦,漉酒用葛巾。清風北窗下,自謂羲皇人。何時到栗里,一見平生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