褒禪山亦謂之華山,唐浮圖慧褒始舍于其址,而卒葬之;以故其后名之曰“褒禪”。今所謂慧空禪院者,褒之廬冢也。距其院東五里,所謂華山洞者,以其乃華山之陽名之也。距洞百余步,有碑仆道,其文漫滅,獨其為文猶可識曰“花山”。今言“華”如“華實”之“華”者,蓋音謬也。
其下平曠,有泉側出,而記游者甚眾,所謂前洞也。由山以上五六里,有穴窈然,入之甚寒,問其深,則其好游者不能窮也,謂之后洞。余與四人擁火以入,入之愈深,其進愈難,而其見愈奇。有怠而欲出者,曰:“不出,火且盡。”遂與之俱出。蓋余所至,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,然視其左右,來而記之者已少。蓋其又深,則其至又加少矣。方是時,余之力尚足以入,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,則或咎其欲出者,而余亦悔其隨之,而不得極夫游之樂也。
游褒禪山記。宋代。王安石。 褒禪山亦謂之華山,唐浮圖慧褒始舍于其址,而卒葬之;以故其后名之曰“褒禪”。今所謂慧空禪院者,褒之廬冢也。距其院東五里,所謂華山洞者,以其乃華山之陽名之也。距洞百余步,有碑仆道,其文漫滅,獨其為文猶可識曰“花山”。今言“華”如“華實”之“華”者,蓋音謬也。 其下平曠,有泉側出,而記游者甚眾,所謂前洞也。由山以上五六里,有穴窈然,入之甚寒,問其深,則其好游者不能窮也,謂之后洞。余與四人擁火以入,入之愈深,其進愈難,而其見愈奇。有怠而欲出者,曰:“不出,火且盡。”遂與之俱出。蓋余所至,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,然視其左右,來而記之者已少。蓋其又深,則其至又加少矣。方是時,余之力尚足以入,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,則或咎其欲出者,而余亦悔其隨之,而不得極夫游之樂也。 于是余有嘆焉。古人之觀于天地、山川、草木、蟲魚、鳥獸,往往有得,以其求思之深而無不在也。夫夷以近,則游者眾;險以遠,則至者少。而世之奇偉、瑰怪,非常之觀,常在于險遠,而人之所罕至焉,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有志矣,不隨以止也,然力不足者,亦不能至也。有志與力,而又不隨以怠,至于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,亦不能至也。然力足以至焉,于人為可譏,而在己為有悔;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,可以無悔矣,其孰能譏之乎?此余之所得也! 余于仆碑,又以悲夫古書之不存,后世之謬其傳而莫能名者,何可勝道也哉!此所以學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。 四人者:廬陵蕭君圭君玉,長樂王回深父,余弟安國平父、安上純父。 至和元年七月某日,臨川王某記。
褒禪山亦謂之華山,唐浮圖慧褒始舍于其址,而卒葬之;以故其后名之曰“褒禪”。今所謂慧空禪院者,褒之廬冢也。距其院東五里,所謂華山洞者,以其乃華山之陽名之也。距洞百余步,有碑仆道,其文漫滅,獨其為文猶可識曰“花山”。今言“華”如“華實”之“華”者,蓋音謬也。
其下平曠,有泉側出,而記游者甚眾,所謂前洞也。由山以上五六里,有穴窈然,入之甚寒,問其深,則其好游者不能窮也,謂之后洞。余與四人擁火以入,入之愈深,其進愈難,而其見愈奇。有怠而欲出者,曰:“不出,火且盡。”遂與之俱出。蓋余所至,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,然視其左右,來而記之者已少。蓋其又深,則其至又加少矣。方是時,余之力尚足以入,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,則或咎其欲出者,而余亦悔其隨之,而不得極夫游之樂也。
游褒禪山記。宋代。王安石。 褒禪山亦謂之華山,唐浮圖慧褒始舍于其址,而卒葬之;以故其后名之曰“褒禪”。今所謂慧空禪院者,褒之廬冢也。距其院東五里,所謂華山洞者,以其乃華山之陽名之也。距洞百余步,有碑仆道,其文漫滅,獨其為文猶可識曰“花山”。今言“華”如“華實”之“華”者,蓋音謬也。 其下平曠,有泉側出,而記游者甚眾,所謂前洞也。由山以上五六里,有穴窈然,入之甚寒,問其深,則其好游者不能窮也,謂之后洞。余與四人擁火以入,入之愈深,其進愈難,而其見愈奇。有怠而欲出者,曰:“不出,火且盡。”遂與之俱出。蓋余所至,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,然視其左右,來而記之者已少。蓋其又深,則其至又加少矣。方是時,余之力尚足以入,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,則或咎其欲出者,而余亦悔其隨之,而不得極夫游之樂也。 于是余有嘆焉。古人之觀于天地、山川、草木、蟲魚、鳥獸,往往有得,以其求思之深而無不在也。夫夷以近,則游者眾;險以遠,則至者少。而世之奇偉、瑰怪,非常之觀,常在于險遠,而人之所罕至焉,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有志矣,不隨以止也,然力不足者,亦不能至也。有志與力,而又不隨以怠,至于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,亦不能至也。然力足以至焉,于人為可譏,而在己為有悔;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,可以無悔矣,其孰能譏之乎?此余之所得也! 余于仆碑,又以悲夫古書之不存,后世之謬其傳而莫能名者,何可勝道也哉!此所以學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。 四人者:廬陵蕭君圭君玉,長樂王回深父,余弟安國平父、安上純父。 至和元年七月某日,臨川王某記。
歲在壬午,余與晦木澤望入四明,自雪竇返至過云。雰靄淟濁,蒸滿山谷,云亂不飛,瀑危弗落,遐路窈然。夜行撤燭,霧露沾衣,嵐寒折骨,相視褫氣。呼嗟咽續,忽爾冥霽地表。云斂天末,萬物改觀,浩然目奪。小草珠圓,長條玉潔,瓏松插于幽篁,纓絡纏于蘿闕。琮俯仰,金奏石搏。雖一葉一莖之微,亦莫不冰纏而霧結。余愕眙而嘆曰:“此非所謂木冰乎?春秋書之,五行志之,奈何當吾地而有此異也?”言未卒,有居僧笑于傍曰:“是奚足異?山中苦寒,才入冬月,風起云落,即凍飄山,以故霜雪常積也。”
蓋其地當萬山之中,囂塵沸響,扃人間。屯煙佛照,無殊陰火之潛,故為葕陽之所不入。去平原一萬八千丈,剛風疾輪,侵鑠心骨。南箕哆口,飛廉弭節;土囊大隧,所在而是。故為勃郁煩冤之所不散,溪回壑轉,蛟螭蠖蟄,山鬼窈窕,腥風之沖動,震瀑之敲嗑。天呵地吼,陰崖冱穴,聚雹堆冰,故為玄冥之所長駕;群峰灌頂,北斗墮脅,藜蓬臭蔚,雖焦原竭澤,巫吁魃舞。常如夜行秋爽,故為曜靈之所割匿。且其怪松入楓,礜石罔草,碎碑埋甎,枯胔碧骨,皆足以興吐云雨。而仙宮神治,山岳炳靈,高僧懸記,冶鳥木客,窅崒幽深。其氣皆斂而不揚,故恒寒而無燠。
過云木冰記。清代。黃宗羲。 歲在壬午,余與晦木澤望入四明,自雪竇返至過云。雰靄淟濁,蒸滿山谷,云亂不飛,瀑危弗落,遐路窈然。夜行撤燭,霧露沾衣,嵐寒折骨,相視褫氣。呼嗟咽續,忽爾冥霽地表。云斂天末,萬物改觀,浩然目奪。小草珠圓,長條玉潔,瓏松插于幽篁,纓絡纏于蘿闕。琮俯仰,金奏石搏。雖一葉一莖之微,亦莫不冰纏而霧結。余愕眙而嘆曰:“此非所謂木冰乎?春秋書之,五行志之,奈何當吾地而有此異也?”言未卒,有居僧笑于傍曰:“是奚足異?山中苦寒,才入冬月,風起云落,即凍飄山,以故霜雪常積也。” 蓋其地當萬山之中,囂塵沸響,扃人間。屯煙佛照,無殊陰火之潛,故為葕陽之所不入。去平原一萬八千丈,剛風疾輪,侵鑠心骨。南箕哆口,飛廉弭節;土囊大隧,所在而是。故為勃郁煩冤之所不散,溪回壑轉,蛟螭蠖蟄,山鬼窈窕,腥風之沖動,震瀑之敲嗑。天呵地吼,陰崖冱穴,聚雹堆冰,故為玄冥之所長駕;群峰灌頂,北斗墮脅,藜蓬臭蔚,雖焦原竭澤,巫吁魃舞。常如夜行秋爽,故為曜靈之所割匿。且其怪松入楓,礜石罔草,碎碑埋甎,枯胔碧骨,皆足以興吐云雨。而仙宮神治,山岳炳靈,高僧懸記,冶鳥木客,窅崒幽深。其氣皆斂而不揚,故恒寒而無燠。 余乃喟然曰:“嗟乎!同一寒暑,有不聽命于造化之地;同一過忒,有無關于吉兇之占。居其間者,亦豈無凌峰掘藥,高言畸行,無與于人世治亂之數者乎?”余方齟齬世度,將欲過而問之。
虎丘去城可七八里,其山無高巖邃壑,獨以近城,故簫鼓樓船,無日無之。凡月之夜,花之晨,雪之夕,游人往來,紛錯如織,而中秋為尤勝。
每至是日,傾城闔戶,連臂而至。衣冠士女,下迨蔀屋,莫不靚妝麗服,重茵累席,置酒交衢間。從千人石上至山門,櫛比如鱗,檀板丘積,樽罍云瀉,遠而望之,如雁落平沙,霞鋪江上,雷輥電霍,無得而狀。
虎丘記。明代。袁宏道。 虎丘去城可七八里,其山無高巖邃壑,獨以近城,故簫鼓樓船,無日無之。凡月之夜,花之晨,雪之夕,游人往來,紛錯如織,而中秋為尤勝。 每至是日,傾城闔戶,連臂而至。衣冠士女,下迨蔀屋,莫不靚妝麗服,重茵累席,置酒交衢間。從千人石上至山門,櫛比如鱗,檀板丘積,樽罍云瀉,遠而望之,如雁落平沙,霞鋪江上,雷輥電霍,無得而狀。 布席之初,唱者千百,聲若聚蚊,不可辨識。分曹部署,竟以歌喉相斗,雅俗既陳,妍媸自別。未幾而搖手頓足者,得數十人而已;已而明月浮空,石光如練,一切瓦釜,寂然停聲,屬而和者,才三四輩;一簫,一寸管,一人緩板而歌,竹肉相發,清聲亮徹,聽者魂銷。比至夜深,月影橫斜,荇藻凌亂,則簫板亦不復用;一夫登場,四座屏息,音若細發,響徹云際,每度一字,幾盡一刻,飛鳥為之徘徊,壯士聽而下淚矣。 劍泉深不可測,飛巖如削。千頃云得天池諸山作案,巒壑競秀,最可觴客。但過午則日光射人,不堪久坐耳。文昌閣亦佳,晚樹尤可觀。而北為平遠堂舊址,空曠無際,僅虞山一點在望,堂廢已久,余與江進之謀所以復之,欲祠韋蘇州、白樂天諸公于其中;而病尋作,余既乞歸,恐進之之興亦闌矣。山川興廢,信有時哉! 吏吳兩載,登虎丘者六。最后與江進之、方子公同登,遲月生公石上。歌者聞令來,皆避匿去。余因謂進之曰:“甚矣,烏紗之橫,皂隸之俗哉!他日去官,有不聽曲此石上者,如月!”今余幸得解官稱吳客矣。虎丘之月,不知尚識余言否耶?
吳城東無山,唯西為有山,其峰聯嶺屬,紛紛靡靡,或起或伏,而靈巖居其詞,拔其挺秀,若不肯與眾峰列。望之者,咸知其有異也。
山仰行而上,有亭焉,居其半,蓋以節行者之力,至此而得少休也。由亭而稍上,有穴窈然,曰西施之洞;有泉泓然,曰浣花之池;皆吳王夫差宴游之遺處也。又其上則有草堂,可以容棲遲;有琴臺,可以周眺覽;有軒以直洞庭之峰,曰抱翠;有閣以瞰具區之波,曰涵空,虛明動蕩,用號奇觀。蓋專此郡之美者,山;而專此山之美者,閣也。
游靈巖記。明代。高啟。 吳城東無山,唯西為有山,其峰聯嶺屬,紛紛靡靡,或起或伏,而靈巖居其詞,拔其挺秀,若不肯與眾峰列。望之者,咸知其有異也。 山仰行而上,有亭焉,居其半,蓋以節行者之力,至此而得少休也。由亭而稍上,有穴窈然,曰西施之洞;有泉泓然,曰浣花之池;皆吳王夫差宴游之遺處也。又其上則有草堂,可以容棲遲;有琴臺,可以周眺覽;有軒以直洞庭之峰,曰抱翠;有閣以瞰具區之波,曰涵空,虛明動蕩,用號奇觀。蓋專此郡之美者,山;而專此山之美者,閣也。 啟,吳人,游此雖甚亟,然山每匿幽閟勝,莫可搜剔,如鄙予之陋者。今年春,從淮南行省參知政事臨川饒公與客十人復來游。升于高,則山之佳者悠然來。入于奧,則石之奇者突然出。氛嵐為之蹇舒,杉檜為之拂舞。幽顯巨細,爭獻厥狀,披豁呈露,無有隱循。然后知于此山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。 夫山之異于眾者,尚能待人而自見,而況人之異于眾者哉!公顧瞻有得,因命客賦詩,而屬啟為之記。啟謂:“天于詭奇之地不多設,人于登臨之樂不常遇。有其地而非其人,有其人而非其地,皆不足以盡夫游觀之樂也。今靈巖為名山,諸公為名士,蓋必相須而適相值,夫豈偶然哉!宜其目領而心解,景會而理得也。若啟之陋,而亦與其有得焉,顧非幸也歟?啟為客最少,然敢執筆而不辭者,亦將有以私識其幸也!”十人者,淮海秦約、諸暨姜漸、河南陸仁、會稽張憲、天臺詹參、豫章陳增、吳郡金起、金華王順、嘉陵楊基、吳陵劉勝也。
漁歌子·柳垂絲。五代。李珣。 柳垂絲,花滿樹,鶯啼楚岸春天暮。棹輕舟,出深浦,緩唱漁郎歸去。罷垂綸,還酌醑,孤村遙指云遮處。下長汀,臨深渡,驚起一行沙鷺。
臨江仙·西湖春泛。宋代。趙溍。 堤曲朱墻近遠,山明碧瓦高低。好風二十四花期。驕驄穿柳去,文艗挾春飛。簫鼓晴雷殷殷,笑歌香霧霏霏,間情不受酒禁持。斷腸無立處,斜日欲歸時。
南歌子·驛路侵斜月。宋代。呂本中。 驛路侵斜月,溪橋度曉霜。短籬殘菊一枝黃。正是亂山深處、過重陽。旅枕元無夢,寒更每自長。只言江左好風光。不道中原歸思、轉凄涼。
登永嘉綠嶂山。南北朝。謝靈運。 裹糧杖輕策,懷遲上幽室。行源徑轉遠,距陸情未畢。澹瀲結寒姿,團欒潤霜質。澗委水屢迷,林迥巖逾密。眷西謂初月,顧東疑落日。踐夕奄昏曙,蔽翳皆周悉。蠱上貴不事,履二美貞吉。幽人常坦步,高尚邈難匹。頤阿竟何端,寂寂寄抱一。恬如既已交,繕性自此出。
南池。宋代。陶弼。 五月紅蓮繁盛時,隼旆同賞郡南池。額名舊載零陵志,碑字新鐫子厚詩。采藥銜杯愁滿滿,折花行令笑遲遲。明年歲熟歌聲穩,伴醉清香宛是誰?
次韻伯氏長蘆寺下。宋代。黃庭堅。 風從落帆休,天與大江平。僧坊晝亦靜,鐘磬寒逾清。淹留屬暇日,植杖數連甍。頗與幽子逢,煮茗當酒傾。攜手霜木末,朱欄見潮生。檣移永正縣,鳥度建康城。薪者得樹雞,羹盂味南烹。香秔炊白玉,飽飯愧閑行。業祠思歸樂,吟弄夕陽明。思歸誠獨樂,薇蕨漸春榮。
點絳唇·夜宿臨洺驛。清代。陳維崧。 晴髻離離,太行山勢如蝌蚪。稗花盈畝,一寸霜皮厚。趙魏燕韓,歷歷堪回首。悲風吼,臨洺驛口,黃葉中原走。
藍田山石門精舍。唐代。王維。 落日山水好,漾舟信歸風。探奇不覺遠,因以緣源窮。遙愛云木秀,初疑路不同。安知清流轉,偶與前山通。舍舟理輕策,果然愜所適。老僧四五人,逍遙蔭松柏。朝梵林未曙,夜禪山更寂。道心及牧童,世事問樵客。暝宿長林下,焚香臥瑤席。澗芳襲人衣,山月映石壁。再尋畏迷誤,明發更登歷。笑謝桃源人,花紅復來覿。
從岐王過楊氏別業應教。唐代。王維。 楊子談經所,淮王載酒過。興闌啼鳥換,坐久落花多。徑轉回銀燭,林開散玉珂。嚴城時未啟,前路擁笙歌。
河傳·風飐。五代。孫光憲。 風飐,波斂,團荷閃閃,珠傾露點。木蘭舟上,何處吳娃越艷:藕花紅照臉。大堤狂殺襄陽客,煙波隔,渺渺湖光白。身已歸,心不歸,斜暉,遠汀鸂鶒飛。
瑤草一何碧,春入武陵溪。溪上桃花無數,枝上有黃鸝。我欲穿花尋路,直入白云深處,浩氣展虹霓。只恐花深里,紅露濕人衣。
坐玉石,倚玉枕,拂金徽。謫仙何處?無人伴我白螺杯。我為靈芝仙草,不為朱唇丹臉,長嘯亦何為?醉舞下山去,明月逐人歸。
水調歌頭·游覽。宋代。黃庭堅。 瑤草一何碧,春入武陵溪。溪上桃花無數,枝上有黃鸝。我欲穿花尋路,直入白云深處,浩氣展虹霓。只恐花深里,紅露濕人衣。坐玉石,倚玉枕,拂金徽。謫仙何處?無人伴我白螺杯。我為靈芝仙草,不為朱唇丹臉,長嘯亦何為?醉舞下山去,明月逐人歸。
如夢令·常記溪亭日暮。宋代。李清照。 常記溪亭日暮,沉醉不知歸路。興盡晚回舟,誤入藕花深處。爭渡,爭渡,驚起一灘鷗鷺。
浣溪沙·初夏夜飲歸。明代。陳繼儒。 桐樹花香月半明,棹歌歸去蟪蛄鳴。曲曲柳灣茅屋矮,掛魚罾。笑指吾廬何處是?一池荷葉小橋橫。燈火紙窗修竹里,讀書聲。
浣溪沙·細雨斜風作曉寒。宋代。蘇軾。 元豐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,從泗州劉倩叔游南山細雨斜風作曉寒,淡煙疏柳媚晴灘。入淮清洛漸漫漫。雪沫乳花浮午盞,蓼茸蒿筍試春盤。人間有味是清歡。
游赤石進帆海。南北朝。謝靈運。 首夏猶清和,芳草亦未歇。水宿淹晨暮,陰霞屢興沒。周覽倦瀛壖,況乃陵窮發。川后時安流,天吳靜不發。揚帆采石華,掛席拾海月。溟漲無端倪,虛舟有超越。仲連輕齊組,子牟眷魏闕。矜名道不足,適己物可忽。請附任公言,終然謝天伐。
構法華寺西亭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竄身楚南極,山水窮險艱。步登最高寺,蕭散任疏頑。西垂下斗絕,欲似窺人寰。反如在幽谷,榛翳不可攀。命童恣披翦,葺宇橫斷山。割如判清濁,飄若升云間。遠岫攢眾頂,澄江抱清灣。夕照臨軒墮,棲鳥當我還。菡萏溢嘉色,筼筜遺清斑。神舒屏羈鎖,志適忘幽潺。棄逐久枯槁,迨今始開顏。賞心難久留,離念來相關。北望間親愛,南瞻雜夷蠻。置之勿復道,且寄須臾閑。
山石。唐代。韓愈。 山石犖確行徑微,黃昏到寺蝙蝠飛。升堂坐階新雨足,芭蕉葉大梔子肥。僧言古壁佛畫好,以火來照所見稀。鋪床拂席置羹飯,疏糲亦足飽我饑。夜深靜臥百蟲絕,清月出嶺光入扉。天明獨去無道路,出入高下窮煙霏。山紅澗碧紛爛漫,時見松櫪皆十圍。當流赤足踏澗石,水聲激激風吹衣。人生如此自可樂,豈必局束為人鞿?(鞿一作:靰)嗟哉吾黨二三子,安得至老不更歸。
《水經》云:“彭蠡之口有石鐘山焉。”酈元以為下臨深潭,微風鼓浪,水石相搏,聲如洪鐘。是說也,人常疑之。今以鐘磬置水中,雖大風浪不能鳴也,而況石乎!至唐李渤始訪其遺蹤,得雙石于潭上,扣而聆之,南聲函胡,北音清越,桴止響騰,余韻徐歇。自以為得之矣。然是說也,余尤疑之。石之鏗然有聲者,所在皆是也,而此獨以鐘名,何哉?
元豐七年六月丁丑,余自齊安舟行適臨汝,而長子邁將赴饒之德興尉,送之至湖口,因得觀所謂石鐘者。寺僧使小童持斧,于亂石間擇其一二扣之,硿硿焉。余固笑而不信也。至莫夜月明,獨與邁乘小舟,至絕壁下。大石側立千尺,如猛獸奇鬼,森然欲搏人;而山上棲鶻,聞人聲亦驚起,磔磔云霄間;又有若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,或曰此鸛鶴也。余方心動欲還,而大聲發于水上,噌吰如鐘鼓不絕。舟人大恐。徐而察之,則山下皆石穴罅,不知其淺深,微波入焉,涵淡澎湃而為此也。舟回至兩山間,將入港口,有大石當中流,可坐百人,空中而多竅,與風水相吞吐,有窾坎鏜鞳之聲,與向之噌吰者相應,如樂作焉。因笑謂邁曰:“汝識之乎?噌吰者,周景王之無射也;窾坎鏜鞳者,魏莊子之歌鐘也。古之人不余欺也!”
石鐘山記。宋代。蘇軾。 《水經》云:“彭蠡之口有石鐘山焉。”酈元以為下臨深潭,微風鼓浪,水石相搏,聲如洪鐘。是說也,人常疑之。今以鐘磬置水中,雖大風浪不能鳴也,而況石乎!至唐李渤始訪其遺蹤,得雙石于潭上,扣而聆之,南聲函胡,北音清越,桴止響騰,余韻徐歇。自以為得之矣。然是說也,余尤疑之。石之鏗然有聲者,所在皆是也,而此獨以鐘名,何哉? 元豐七年六月丁丑,余自齊安舟行適臨汝,而長子邁將赴饒之德興尉,送之至湖口,因得觀所謂石鐘者。寺僧使小童持斧,于亂石間擇其一二扣之,硿硿焉。余固笑而不信也。至莫夜月明,獨與邁乘小舟,至絕壁下。大石側立千尺,如猛獸奇鬼,森然欲搏人;而山上棲鶻,聞人聲亦驚起,磔磔云霄間;又有若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,或曰此鸛鶴也。余方心動欲還,而大聲發于水上,噌吰如鐘鼓不絕。舟人大恐。徐而察之,則山下皆石穴罅,不知其淺深,微波入焉,涵淡澎湃而為此也。舟回至兩山間,將入港口,有大石當中流,可坐百人,空中而多竅,與風水相吞吐,有窾坎鏜鞳之聲,與向之噌吰者相應,如樂作焉。因笑謂邁曰:“汝識之乎?噌吰者,周景王之無射也;窾坎鏜鞳者,魏莊子之歌鐘也。古之人不余欺也!” 事不目見耳聞,而臆斷其有無,可乎?酈元之所見聞,殆與余同,而言之不詳;士大夫終不肯以小舟夜泊絕壁之下,故莫能知;而漁工水師雖知而不能言。此世所以不傳也。而陋者乃以斧斤考擊而求之,自以為得其實。余是以記之,蓋嘆酈元之簡,而笑李渤之陋也。
時夜將半,四顧寂寥。適有孤鶴,橫江東來。翅如車輪,玄裳縞衣,戛然長鳴,掠予舟而西也。
夢一道士,羽衣蹁躚,過臨皋之下,揖予而言曰:“赤壁之游樂乎?”問其姓名,俯而不答。“嗚呼!噫嘻!我知之矣。疇昔之夜,飛鳴而過我者,非子也邪?”道士顧笑,予亦驚寤。開戶視之,不見其處。
后赤壁賦。宋代。蘇軾。 時夜將半,四顧寂寥。適有孤鶴,橫江東來。翅如車輪,玄裳縞衣,戛然長鳴,掠予舟而西也。夢一道士,羽衣蹁躚,過臨皋之下,揖予而言曰:“赤壁之游樂乎?”問其姓名,俯而不答。“嗚呼!噫嘻!我知之矣。疇昔之夜,飛鳴而過我者,非子也邪?”道士顧笑,予亦驚寤。開戶視之,不見其處。
時夜將半,四顧寂寥。適有孤鶴,橫江東來。翅如車輪,玄裳縞衣,戛然長鳴,掠予舟而西也。
夢一道士,羽衣蹁躚,過臨皋之下,揖予而言曰:“赤壁之游樂乎?”問其姓名,俯而不答。“嗚呼!噫嘻!我知之矣。疇昔之夜,飛鳴而過我者,非子也邪?”道士顧笑,予亦驚寤。開戶視之,不見其處。
后赤壁賦。宋代。蘇軾。 時夜將半,四顧寂寥。適有孤鶴,橫江東來。翅如車輪,玄裳縞衣,戛然長鳴,掠予舟而西也。夢一道士,羽衣蹁躚,過臨皋之下,揖予而言曰:“赤壁之游樂乎?”問其姓名,俯而不答。“嗚呼!噫嘻!我知之矣。疇昔之夜,飛鳴而過我者,非子也邪?”道士顧笑,予亦驚寤。開戶視之,不見其處。
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,解衣欲睡,月色入戶,欣然起行。念無與為樂者,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。懷民亦未寢,相與步于中庭。
庭下如積水空明,水中藻荇交橫,蓋竹柏影也。何夜無月?何處無竹柏?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。
記承天寺夜游。宋代。蘇軾。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,解衣欲睡,月色入戶,欣然起行。念無與為樂者,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。懷民亦未寢,相與步于中庭。庭下如積水空明,水中藻荇交橫,蓋竹柏影也。何夜無月?何處無竹柏?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。
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,隔篁竹,聞水聲,如鳴珮環,心樂之。伐竹取道,下見小潭,水尤清冽。全石以為底,近岸,卷石底以出,為坻,為嶼,為嵁,為巖。青樹翠蔓,蒙絡搖綴,參差披拂。(珮通:佩)
潭中魚可百許頭,皆若空游無所依。日光下澈,影布石上,佁然不動;俶爾遠逝,往來翕忽。似與游者相樂。(下澈一作:下徹)
小石潭記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,隔篁竹,聞水聲,如鳴珮環,心樂之。伐竹取道,下見小潭,水尤清冽。全石以為底,近岸,卷石底以出,為坻,為嶼,為嵁,為巖。青樹翠蔓,蒙絡搖綴,參差披拂。(珮通:佩) 潭中魚可百許頭,皆若空游無所依。日光下澈,影布石上,佁然不動;俶爾遠逝,往來翕忽。似與游者相樂。(下澈一作:下徹) 潭西南而望,斗折蛇行,明滅可見。其岸勢犬牙差互,不可知其源。 坐潭上,四面竹樹環合,寂寥無人,凄神寒骨,悄愴幽邃。以其境過清,不可久居,乃記之而去。 同游者:吳武陵,龔古,余弟宗玄。隸而從者,崔氏二小生:曰恕己,曰奉壹。
燕地寒,花朝節后,余寒猶厲。凍風時作,作則飛沙走礫。局促一室之內,欲出不得。每冒風馳行,未百步輒返。
廿二日天稍和,偕數友出東直,至滿井。高柳夾堤,土膏微潤,一望空闊,若脫籠之鵠。于時冰皮始解,波色乍明,鱗浪層層,清澈見底,晶晶然如鏡之新開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。山巒為晴雪所洗,娟然如拭,鮮妍明媚,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。柳條將舒未舒,柔梢披風,麥田淺鬣寸許。游人雖未盛,泉而茗者,罍而歌者,紅裝而蹇者,亦時時有。風力雖尚勁,然徒步則汗出浹背。凡曝沙之鳥,呷浪之鱗,悠然自得,毛羽鱗鬣之間皆有喜氣。始知郊田之外未始無春,而城居者未之知也。
滿井游記。明代。袁宏道。 燕地寒,花朝節后,余寒猶厲。凍風時作,作則飛沙走礫。局促一室之內,欲出不得。每冒風馳行,未百步輒返。 廿二日天稍和,偕數友出東直,至滿井。高柳夾堤,土膏微潤,一望空闊,若脫籠之鵠。于時冰皮始解,波色乍明,鱗浪層層,清澈見底,晶晶然如鏡之新開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。山巒為晴雪所洗,娟然如拭,鮮妍明媚,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。柳條將舒未舒,柔梢披風,麥田淺鬣寸許。游人雖未盛,泉而茗者,罍而歌者,紅裝而蹇者,亦時時有。風力雖尚勁,然徒步則汗出浹背。凡曝沙之鳥,呷浪之鱗,悠然自得,毛羽鱗鬣之間皆有喜氣。始知郊田之外未始無春,而城居者未之知也。 夫不能以游墮事而瀟然于山石草木之間者,惟此官也。而此地適與余近,余之游將自此始,惡能無紀?己亥之二月也。
紹熙辛亥除夕。余別石湖歸吳興,雪后夜過垂虹,嘗賦詩云:“笠澤茫茫雁影微。玉峰重疊護云衣;長橋寂寞春寒夜,只有詩人一舸歸。”后五年冬,復與俞商卿、張平甫、鈷樸翁自封禺同載,詣梁溪。道經吳淞。山寒天迥,云浪四合,中夕相呼步垂虹。星斗下垂。錯雜漁火。朔吹凜凜。卮酒不能支。樸翁以衾自纏,猶相與行吟。因賦此闕,蓋過旬,涂稿乃定。樸翁咎余無益,然意所耽,不能自已也。平甫、商卿、樸翁皆工于詩。所出奇詭;余亦強追逐之。此行既歸。各得五十余解。
慶宮春·雙槳莼波。宋代。姜夔。 紹熙辛亥除夕。余別石湖歸吳興,雪后夜過垂虹,嘗賦詩云:“笠澤茫茫雁影微。玉峰重疊護云衣;長橋寂寞春寒夜,只有詩人一舸歸。”后五年冬,復與俞商卿、張平甫、鈷樸翁自封禺同載,詣梁溪。道經吳淞。山寒天迥,云浪四合,中夕相呼步垂虹。星斗下垂。錯雜漁火。朔吹凜凜。卮酒不能支。樸翁以衾自纏,猶相與行吟。因賦此闕,蓋過旬,涂稿乃定。樸翁咎余無益,然意所耽,不能自已也。平甫、商卿、樸翁皆工于詩。所出奇詭;余亦強追逐之。此行既歸。各得五十余解。雙槳莼波,一蓑松雨,暮愁漸滿空闊。呼我盟鷗,翩翩欲下,背人還過木末。那回歸去,蕩云雪、孤舟夜發。傷心重見,依約眉山,黛痕低壓。采香徑里春寒,老子婆娑,自歌誰答?垂虹西望,飄然引去,此興平生難遏。酒醒波遠,正凝想、明擋素襪。如今安在?惟有闌干,伴人一霎。(明擋一作:珰)
臘日游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。宋代。蘇軾。 天欲雪,云滿湖,樓臺明滅山有無。水清出石魚可數,林深無人鳥相呼。臘日不歸對妻孥,名尋道人實自娛。道人之居在何許?寶云山前路盤紆。孤山孤絕誰肯廬?道人有道山不孤。紙窗竹屋深自暖,擁褐坐睡依團蒲。天寒路遠愁仆夫,整駕催歸及未晡。出山回望云木合,但見野鶻盤浮圖。茲游淡薄歡有余,到家恍如夢蘧蘧。作詩火急追亡逋,清景一失后難摹。
和徐都曹出新亭渚詩。南北朝。謝朓。 宛洛佳遨游,春色滿皇州。結軫青郊路,迥瞰蒼江流。日華川上動,風光草際浮。桃李成蹊徑,桑榆蔭道周。東都已俶載,言歸望綠疇。
題龍陽縣青草湖。元代。唐珙。 西風吹老洞庭波,一夜湘君白發多。醉后不知天在水,滿船清夢壓星河。
華曄曄。兩漢。劉徹。 華曄曄,固靈根。神之斿,過天門,車千乘,敦昆侖。神之出,排玉房,周流雜,拔蘭堂。神之行,旌容容,騎沓沓,般縱縱。神之徠,泛翊翊,甘露降,慶云集。神之揄,臨壇宇,九疑賓,夔龍舞。神安坐,翔吉時,共翊翊,合所思。神嘉虞,申貳觴,福滂洋,邁延長。沛施佑,汾之阿,揚金光,橫泰河,莽若云,增陽波。遍臚歡,騰天歌。
華曄曄。兩漢。劉徹。 華曄曄,固靈根。神之斿,過天門,車千乘,敦昆侖。神之出,排玉房,周流雜,拔蘭堂。神之行,旌容容,騎沓沓,般縱縱。神之徠,泛翊翊,甘露降,慶云集。神之揄,臨壇宇,九疑賓,夔龍舞。神安坐,翔吉時,共翊翊,合所思。神嘉虞,申貳觴,福滂洋,邁延長。沛施佑,汾之阿,揚金光,橫泰河,莽若云,增陽波。遍臚歡,騰天歌。